53.生意开张

    山怪的实力很弱。
    哪怕以千奇百怪的精怪的标准来看，山怪也不算是那种善于战斗的生物，真要打起来，随便一个炼气中后期的修士，都能把石榴摁在地上摩擦。
    它毕竟只是刚进成年。
    一些山怪的神通异能还未掌握，但就算是全部掌握了种族本领，石榴也不可能变得非常厉害。
    血脉决定了石榴这一族修行终点，最多就是个修神境，用精怪们特有的一套境界体系来算，就是‘精灵’。
    放眼修行界，这等实力，实在是算不上强大，只是中流中的末流。
    但那是那句话。
    咱们石榴大人外出行走，威压一众修士，靠的可不是实力。
    而是它特殊的身份。
    监控天下的桃符院，是仙盟的眼睛。
    而石榴这种分散于天下各处，侦听奇闻轶事的山怪，和各地的香火城隍，山神土地们一起，组成了桃符院的眼睛和耳朵。
    石榴不需要能打，只要一封上报文书就能力退万兵。
    用江夏的话说，就是“工作报告”。
    将眼前事汇报给上级，在合理范围内，稍稍添油加醋一下，就能直接决定这一群修士和他们宗门的未来。
    这样的手段，对墨霜山那样位列仙盟的大宗门压迫有限。
    人家也有自己的申诉渠道和人脉关系。
    但对于眼前这些散修和小宗门来说，那就是泼天的大事。
    且放纵弟子，杀伤凡人这种事，可大可小。
    其严重性就靠石榴这一线“公务人员”来判断。
    若是石榴心狠一点，运笔如刀，只怕不出一日，仙盟明理院的执法修士，就会破空而来，把这些不修善德的恶修士们拘回去受罚。
    王六福身为墨霜山外门长老，一时疏忽，就挨了三十灵鞭。
    这些没背景的散修要是被抓过去，可不就是三十灵鞭能打发的事了。
    而且石榴现在也学坏了。
    这山怪一族本就顽劣，之前用来吓唬王六福的说法，这会又用了一次，当头就是“该当何罪”，吓得眼前几名散修身体都抖了抖。
    看来不管哪个行当，底层人都可怜。
    旁观这一幕的江夏喝了口茶，心里感慨了一声，这些末流修士能在凡人面前耍耍威风，但遇到石榴这样的“官方”，却又卑微如此。
    仙盟规定，果真是已经深入人心。
    高层修士怎么样，以江夏的层次，目前还接触不到，但就以这些底层修士来看，他们是真没胆子敢忤逆仙盟的。
    或许，可以想办法，抱一抱仙盟这条金大腿？
    一个念头出现在江夏心中，但旋即就幻灭开。
    想抱仙盟这条大腿，你最少得是个修士吧？江夏连灵气都感知不到，手头也没有修行方法...
    呃，不对！
    有的！
    江夏眼前一亮，之前鸦先生，不是给了他一份用来防身的修炼册子吗？
    这几天忙得很，竟把这事给忘了。
    江夏这边不发一言，修士们那边却着急上火，眼见事情出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，一众修士气势汹汹而来，这会却一下子灰溜溜的。
    但三雀山掌门是见过世面的，听到石榴质问，他心里一紧，但很快就品出了石榴话中的意思。
    这个穿黑袍的存真境修士当即问到：
    “未能教好弟子，确实是我等之过，惊扰了监察大人，更是不应该，不过听监察的意思，我等弟子只是伤人，并未杀人？”
    “哼。”
    石榴打了个响鼻，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手中屏幕。
    一边用爪子按了按，欢快的音乐再起。
    一边说：
    “得亏他们没杀人，若是真杀了，就不是本怪在这里与你们说话了。
    不过你们这小地方的修士，一个个路子倒是野得很，本地人丁不兴，香火不旺，城隍也是法力弱小，看不得周遭事情，被你等蒙蔽。
    如今本怪过来一看。
    霍，好家伙。
    前有墨霜山王六福玩忽职守，差点惹下泼天大事，后有散修宗门弟子，与凡尘恶人狼狈为奸，逞凶伤人。
    一个个都是野惯了，无法无天，哪有点修士该有的样子，根本不把仙盟法度放在眼里。
    本怪已打定主意，要上报文书，将此乱象，告于我桃符院上级，说不得就得请明理院执法修士们跑一趟过来。
    好好教教你们，什么叫‘规矩’！”
    这一通训斥，毫不客气。
    这石榴也不知道是从哪学来的，明明是个刚被征召的傻精怪，但打起官腔来，却是一套一套的。
    “是该教训！”
    刚才还和众散修统一战线的三雀子，这会立刻脸色肃颜，顺着石榴的话说：
    “我三雀山这些年，在凤鸣国中，也见乱象频生，有本地豪商，以荣华富贵，贿赂下层修士，驱使他们聚众为祸。
    我宗门有心想管，但无奈力量弱小，我本人平日忙于修行，驭下不严，这会才惹出这等事情。
    还请监察上书桃符院，我三雀山一定竭力配合仙盟，澄清本地修行乱象！
    监察行事之始，不如就从我三雀山开始。”
    这一副义正辞严，倒是让石榴愣了一下。
    它一时有些茫然。
    从雁荡池离开时，镇山婆婆教的“话术”里，可没有应付这种情况的。
    然后它就看到江夏给它打了个隐蔽的眼色，石榴立刻了然，咳了一声，甩了甩爪子，转移话题说到：
    “这事以后再说。
    今日本怪过来，就是为了说清眼前事！这个凡人，是被你等弟子欺辱的苦主，本怪问过他，他倒是不愿继续追究下去。
    只想着和你们化解干戈，以和为贵，倒是个明道理的人。
    你们呢？
    你们怎么说？”
    三雀子看了一眼江夏，后者对他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，这存真境修士并无犹豫，当即对石榴说到：
    “我等修士本就不该仗势欺人，这事是我们做得不对，定然会用心处置，既然是我们弟子伤了人，定有赔偿。
    也愿化干戈为玉帛。”
    说着话，他往身后看了一眼，被石榴吓得心境浮动的散修小宗门的修士们，立刻齐声符合，场中气氛，这会又变得融洽。
    好似刚才恶声恶气的修士们，一个个都变得明事理起来。
    “很好。”
    石榴拍着翅膀，悬在空中，手里抓着游戏机，对眼前一众修士说：
    “既然如此，那你们接着说吧，本怪只有监察职责，并无执法之权，接下来的事，就不参与了。
    但上报文书还是得写。
    你等过几日，派人来凤山，本怪要取证几人，梳理前因后果，顺便再把本地修士乱象了解一番。
    这就走了，不必送了。”
    说完，它捧着游戏机，背着钢叉，一晃翅膀，便如蝙蝠一样掠入天际，消失不见。
    石榴这货，当真是个有原则的。
    听它的意思，还真想在本地，做出一点正事来。
    目送着山怪离开，在场所有人，都长出了一口气，接下来，他们的注意力，又通通转到院中江夏身上。
    被十多名修士这么看着，一股无形压力顿生，这一瞬江夏能感觉到，有怪异的能量扫过身体，大概是某种侦查法术。
    修士们当然好奇，这一介凡人，到底是怎么和修行界里，出了名顽劣，不好打交道的山怪搅在一起的？
    “之前和诸位弟子，生了些冲突，强行扣下他们，实在非本人所愿，如今诸位过来，本人心中也是松了口气。”
    江夏站起身，彬彬有礼的对眼前一众修士拱了拱手，他做了个“请”的动作，说：
    “还请诸位随我兄弟去，领各家弟子回去。”
    “好说，好说。”
    为首的三雀子养气功夫是真的好，这会笑容满面，还与江夏见礼，语气温和的说：
    “还未敢请问，阁下高姓大名？”
    “本人凡尘书生一名，姓江名夏，乃凤阳郡治下淮安府人。”
    江夏答了一句，三雀子丝毫不见之前的威严，莞尔一笑，回答说：
    “淮安府啊，本修也是出生在那里的，可惜距今已有近一甲子，早已是物是人非，但与小友也有番同乡之谊。
    以后该亲近亲近。
    说来，这一次也算是小友心胸大度，才免了我等一遭灾祸。
    小友且放心，既然我诸家顽劣弟子，伤了你的人，这赔偿之事，必不会让小友失望的。”
    “说赔偿就见外了。”
    江夏摇了摇头，很是认真的对三雀子说：
    “我麾下兄弟反击时，也伤了贵派弟子，这就算是两厢抵下，不过却有一事，要和诸位详谈，等你们领了弟子之后，咱们再说。”
    “这倒不必。”
    三雀子摇了摇头，捻着几缕胡须，回身对身后一众修士说了几句，请他们去替自己带回惹了祸的弟子，又回头对江夏说：
    “既有要事，那本修就在此代表我众道友，与小友谈一谈。”
    其他修士没什么意见。
    今天的事太刺激了。
    他们现在只想赶紧离开凤山这个鬼地方，回去自家宗门洞府好好静一静心神，顺便想一想，该怎么应付之后可能到来的仙盟大巡查。
    一些手底下不干净的散修，更是打定主意，接了弟子，就赶紧离开凤鸣国，再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修行，免得被殃及池鱼。
    于是几息之后，院中就只剩下了三雀子和江夏两人。
    江夏也不浪费时间，当即从自己做的太师椅下，拿起一个包袱，放在桌上，对三雀子做了个“请”的姿势。
    后者轻动手中小如意，那绑起的包袱就如无形手操动，向外散开，露出了其中码放的整整齐齐的二十多枚切割好的灵石。
    聚在一起，有云雾升腾周遭，影影幢幢中又有微光浮现，煞是好看。
    “咦？”
    三雀子发出了惊奇的声音。
    灵石而已。
    又不是什么稀罕物。
    他修行一甲子，见的多了，但眼前这些灵石，却有些古怪，顺手拿起一枚，放在眼前仔细打量。
    以往从如意坊拿到的灵石，未有过多雕琢，就是自灵矿中采下的模样，形状什么的，只能维持大体的相同。
    只有中品以上的灵石，才会被如意坊的匠人打磨成方块一样，且外形虽打磨，但内部灵气能量却无法打磨。
    只能维持在差不多的标准，但也是有多有少，毕竟是天生灵物，不可能做到每一块都一模一样。
    但眼前这块下品灵石却不一样。
    有棱有角，被做成长条状，切口顺滑，不见毛刺，再向下一看，其他二十多枚灵石，都是如此，大小不差，完全的统一标准。
    三雀子并未说话，闭上眼睛，探出神念，往手中灵石扫了一扫，又随手拿起另一块，再扫一次。
    两块灵石中蕴含的能量灵气，其浓度含量，竟也是一模一样，分毫不差。
    这就稀奇了！
    三雀子并非无智之人，眼前江夏虽未多说，但他看到这些灵石，就已知道江夏的想法和意思，这存真境修士放下手中灵石。
    捻起胡须，沉默几息，问到：
    “小友这是，欲取如意坊而代之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