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阴人过路

    ?七月十五那天，爷爷用香插在院子里，从大门到中间的地方摆出一条小路，他说这是引路香，很多野鬼孤魂四处乱穿其实有一部分原因是迷路。有这引路香在，他们可以来这里拿一些零散的纸钱。
    每一年，我们家除了给下面的亲人烧纸包之外，到十五这天爷爷还要专门烧一些纸钱。用他的话说，其实就是用来收买这些野鬼孤魂，让他们平日里不要到这里来作乱。还有就是如果有需要他们的时候，爷爷会通过一种很古怪的方式请他们出来帮忙。
    我们三人蹲在地上不停的烧纸钱，在黑夜里，火苗显得格外的刺眼。只是我发现越烧下去，爷爷的脸色越难看。
    以前只要开始烧纸钱，就会有一阵清风吹过，而后那些完全烧过的纸灰就会在火苗上方飘起，形成一道小小的龙卷风不断朝上空飞去。
    只是这一次有些不同，没有风，甚至引路香烧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灭掉了。
    这种情况很少见，以前听爷爷说过。如果引路香灭掉，那是证明那些野鬼孤魂不敢接近这里。
    至于为何不敢接近，原因很多。要嘛就是家里供奉的牌位太凶，他们不敢进来。要嘛就是受到什么限制，想要接近却又不敢。
    爷爷让我跟奶奶先烧着，他自己却是进屋拿了好多白蜡烛摆在引路香旁边点燃。
    一开始的时候，点得很顺利。只是等蜡烛刚全部点燃，突然一阵大风刮过。顷刻间，蜡烛全部熄灭。就连那一排引路香都被大风全部刮倒在地，原本暗红的香头也全部灭掉。
    纸钱烧到一半，火堆里还有一部分都没要完全燃过。只是大风刮起，火苗瞬间被狂风卷起，在上方不断盘旋。看上去有些吓人，又有些古怪。
    我看到火苗在天空盘旋成龙卷风的时候，爷爷的神色十分的严峻。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扯出一块神色的布料，差不多跟衣服一样大小。
    几步走到火苗这边，他把手中的布料朝半空中不停的挥舞，片刻时间，那些飘在空中的纸钱纸灰全部都被布料裹了起来。虽然风依旧很大，但却再无法卷起任何东西。
    似乎被爷爷这样的举动激怒了，风突然变得更大，在院子里形成一道龙卷风，把地面上那些香全部卷起，在空中盘旋着，看上去就好像是有人操控一样。
    爷爷冷哼一声，把那块布料裹成一个圆形递给奶奶后吩咐我们先回屋子去。而后他拿着一根蜡烛就走出远门。
    说也奇怪，爷爷刚走出去，龙卷风也跟着朝大门那边移动。
    这种事情我是第一次见到，当时被吓得路都走不动。还是奶奶把我拉回到屋里。我们两就坐在大厅里，没敢回到里屋。
    奶奶说，在家神面前，再凶的野鬼都不敢放肆。
    对此我深信不疑，不然那天那些白衣野鬼怎么会拍窗户？直接从大门进来不更方便？
    我们就坐在家神面前等爷爷回来，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。奶奶给家神上香都上了两次。就在准备上第三次的时候，爷爷推开房门。
    那一瞬间，我却差点被吓哭了。这还是平常的爷爷么？出去的时候我记得他穿的是一身神色的农民装，只是回来的时候，那种很土气的干部服不见了。身上披着一件白色的长衫，看上去跟之前那些白色野鬼相差不多。
    脸色苍白没有丝毫的血色，头发也十分的凌乱，只是还没有达到遮脸的地步。除了一双眼睛看上去还算正常之外，整个人几乎都变了一副模样！
    “老头子，你搞哪样去了？”
    奶奶似乎也被吓住了，我看到她站起来的时候身体都在颤抖。看向爷爷的目光也对了一丝顾忌，没有平常那么随和。
    爷爷没有说话，却是疯了一样把无字牌位下面的木料丢到门外，而后不由分说的把我拉到门外。
    我被吓住了，那一瞬间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。只是任由我怎么挣扎，也不可能比爷爷的力气大。几步路的距离，我还没来得及哭几声就被拖到门外去。
    “朝它撒泡尿！”
    爷爷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嘶哑，跟平常那种低沉不同，好像是好长时间没有开口说话了一样。而抓住我肩膀的手力气也格外的大。
    我被吓成那样，哪还能乖乖的按照他的吩咐撒尿？只是站在原地一个劲的哭，就算是爷爷把我裤子扒下来我都懒得搭理。
    奶奶见到这一幕也有些慌乱，赶忙出来制止，只是从来不曾吼过奶奶的爷爷那一天却是大吼一声说不想害我，就让开。
    也不知道是被吓尿的，还是本来就想尿。爷爷那一嗓子之后，我一泡尿已经撒到木料上。
    噗嗤的声音想起，就好像是水淋到滚烫的金属上一样。一阵烟雾冒起，片刻时间，整个院子都被笼罩在烟雾之中。
    我看不到爷爷，也看不到奶奶。唯一能看到的只是身后有些模糊的大门，以及里面微弱的灯光。
    我哭声更大，只是感觉有人抓住我的手，却看不到到底是谁。体型跟爷爷有些相似，只是身上的衣服却不同。依旧是长衫，却不是白色的。
    一只手拉住我，另一只手在不停的挥动着，好像是跟人起了争执，又好像是要把雾气全部驱散。只是还没几分钟，我却感觉到拉住我的手一松，我整个人突然被一股力量拖到前方。
    扑到地上的时候，我已经哭不出声音了。很害怕，以前因为爷爷在，就什么都不用害怕。即便是那些白衣野鬼，爷爷都能把他们打死。
    只是那天晚上我却一点安全感都没有，爷爷突然变得古怪，院子里突然升起的雾气都那么让人无法理解。
    我能感受到脸上全是泪水，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在不断的抽泣。只是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，身体也无法移动分毫。就好像以前爷爷说的鬼压床差不多，只是唯一不同的是，我能够很确定自己没有做梦没有睡着。
    也不知道过了多久，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捂住我的嘴把我朝后面拖了几步。
    青色的雾气逐渐变成白色，我看到雾气里面突然多了好多的身影。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走过来，那一刻院子里的围墙消失不见，我甚至能模糊的看到远处有一些火光在闪烁。
    “不要哭了，被他们听到我们就完了。”
    耳边响起很熟悉的声音，有些冰冷，却十分动听。
    周婷，我顿时平息了很多。虽然依旧害怕，但被她搂在怀中却感觉安全了许多。
    只是很奇怪，我自己都感觉到发不出声音，她怎么叫我不要哭，还怕被人听到？有些困惑，只是还是按照她的吩咐平复了一下心情。
    随着身影越来越接近，我看到那些人影排成两排，十分整齐的从我们身边走过。看不到容貌，只能模糊看到每个身影手中都提着一根三寸多长的棍子，上面有无数凸起。看上去就有些像平日里我们这里送死人上山的时候，孝子手中拿的引魂棍一样。
    路过我身边，那一刻我甚至呼吸都不敢呼吸一下。死死的抓着周婷的手，虽然冰凉，但是那一刻我却感觉到比任何人的手都要温暖。
    人影来得快，去得也快。从发生到消失也不过一分钟不到的时间。
    只是他们消失的时候，雾气也跟着消失不见。
    院子里，爷爷跌坐在地上，身上白色的长衫已经被他脱了一下来。光着膀子坐在地上，一只手拿着被我撒过尿的木料有些发呆。
    奶奶蹲在他身旁想要把他拉起来，却无论如何用力都拉不动。到最后，只是蹲在他身旁一边骂着死老头子一边哭泣。
    周婷把我从怀里推开，又用力把我从地上拉起来。那时候，我才看到院子里一片狼藉。
    原本很平整的土地变得坑坑洼洼，四处除了破碎的纸钱之外，更多了好多青色跟白色的布条。
    我不知道这些布条是从什么地方来的，只是很确定的是。我们出来的时候，院子里除了纸钱什么都没有。
    而那些小坑里面，一趟趟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液体发出一阵刺鼻的恶臭，就连周婷都不停的皱眉。
    我想过去爷爷那边，却发现自己怎么都迈不出脚步。好半响后，才看到爷爷从地上失神的爬起来，蹲在原本的位置用白色长衫把那块木料包裹起来。
    一把火点燃，白色长衫发出刺鼻的味道。跟普通布料燃烧不同，很腥，而且烟雾的颜色看上去很奇怪。就算是在夜晚，都看得到烟雾是乳白色的。
    “周婷姐姐，爷爷怎么了？”
    爷爷的行为太过于古怪，我忍不住开口询问身旁的周婷。
    她微微摇了摇头，看着爷爷的眼神变得十分的冷漠。好半响后，她才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这个不是你爷爷。
    听到这话，我有些呆滞。
    爷爷不就活生生的站在那里么？怎么可能不是他？
    “记住，无论他让你做什么，你都不要听。”
    周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，当我回头准备询问为什么的时候，却连人影都没看到。就好像她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