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 火虎亚罗

    ?夜，好安静，像逝去的灵魂，沉默在冰冷中。
    小院中，还有一人一虎。
    玛德和布尔已经溜了，在杰休斯来的时候，他俩已经从后面的窗户逃了。杰休斯少爷出了名的喜怒无常，他们可不想招惹这个难缠的主儿。
    慕焱把自己的床单撕成了布条，又从玛德那里要了点浓度很高的酒和盐巴，为火虎包扎起伤口来。
    火虎虽然很疼，可它并没有反抗，它的智慧虽然低下，但它出于本能，觉得面前这个男子并不会害它。
    能活下来，就不错了，对于它们这种任人蹂躏的低等魔兽来说，还能有什么其它的奢望呢？
    “好了，你走吧。”包扎好了，慕焱看了火虎一眼，指了指小院门口，然后，回到房中，继续修炼起来。
    这一次的修炼时间不长，第二天一大早，慕焱就醒了。“重天御神诀”有一个最大的好处，就是不用睡觉，修炼的时候，比睡觉还管用。但这点有时候也很致命，因为慕焱修炼是完全没有知觉的，也就是与外界隔绝，除非丹田中的漩涡吸收够了，不然他是绝对无法醒来的。
    推开门，他看到了一样东西。
    昨天晚上那条火虎，正安静的趴在他的门口，等着他出来。虎眼圆睁，似乎在为他放哨。
    慕焱不由得一阵感动，他蹲下，轻轻地抚摸着火虎的背。火虎似乎很享受，用脑袋蹭着慕焱的小腿，口中“唔唔”地直哼哼。
    “你要是喜欢它，就收它做你的魔兽吧。”
    慕焱抬头一看，只见杰休斯一脸微笑的出现在小院里。
    慕焱冲他点点头，算是打了招呼。
    “你叫什么？”杰休斯一溜小跑到了慕焱身旁，伸手搂住慕焱的肩膀。
    “慕焱。”慕焱轻轻地抖了抖肩膀，从杰休斯的臂弯里脱离。像野兽般求生的他对于这样的举动很不适应。以前，只有他的姐姐琳，才对他这样。
    “慕焱？好奇怪的名字，这应该是艾菲米尔的古语吧。”杰休斯扶住下巴，一脸痞样，根本看不出他在思考。“对了，意思是忍耐和坚强。”这小子还是有点文化的，毕竟被他父亲逼着上那些什么历史交际礼仪啊之类的课程。
    忍耐坚强……原来我的名字是这个意思啊。慕焱心中微微有些颤动，问杰休斯：“你说什么魔兽？”
    “契约魔兽啊？难道你会如此高明的炼体方法，还不知道这个？”杰休斯惊叫起来。
    “契约魔兽……”慕焱沉吟着。他不是不知道，只是还有点犹豫，毕竟，一个一级魔兽……
    火虎似乎明白了他们在说什么，期待地看着慕焱，它的眼神很兴奋，要知道，这对于它来说，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，一个一级魔兽，如果和突破第一个瓶颈“极限”的修炼者签订契约，成为修炼者的魔兽，对于它们自身提高级位，有着巨大的帮助。
    “好吧。”慕焱不忍心让火虎失望。他自己也很奇怪，为什么对眼前这个弱小的生命会这么心软。可能，在它身上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……
    慕焱咬破食指，用自己的血在火虎的额头上画了一个六芒星的图案。这是魔兽签约的一种最简单的方法，前提是契约双方必须完全自愿。
    火虎额头上的六芒星开始闪闪发光，它感受到了这个古老仪式的魔力，闭上眼睛，一股鲜血从它口中射出，飞向慕焱的额头，同样形成了一个六芒星，不过很快，就消散在皮肤之中。
    “血契！！”杰休斯再次惊叫起来。
    “什么血契？”仪式完成，慕焱的意识中，清晰地感到火虎的存在，可以直接指挥它的一举一动。
    “一种和魔兽完全对等的签约方式。一般来说，只有当实力强大的魔兽愿意与修炼者签约时，他们才会使用这样的方式。比如巨龙骑士，他们就是和巨龙那样强大的生物签订血契，是艾菲米尔大陆最强的战士。”杰休斯道。
    “有什么影响？”慕焱问道。
    “这倒没有，只是你成了单方面给予的人了。你无法从这低级火虎身上得到任何好处。”杰休斯道。
    “对……对不起……主……主人……”慕焱脑海中出现了一个胆怯的声音。
    “火虎？”慕焱用意识和这个刚收的魔兽对起话来。
    “是的。对，对不起主人，我，我只想跟在您身边，没，没想到，您却，却用了这样的方法……”火虎的声音停住了，像是在决定着什么，一会，它的声音又响起，“主人，您，您杀了我吧，只有这样，您才可以解除血契，重新和那些强大的魔兽签约。”
    慕焱心里不由一阵感动，用意识和火虎说道，“什么叫强大，什么叫弱小，我不知道。我只知道和你签订血契，是应该做的，所以我就做了，没什么其它理由。”
    火虎呜呜的叫了起来，声音有些哽咽。慕焱清楚地看见，火虎的眼中，渗出了泪水。
    “我叫慕焱，慕焱·亚历山大。你成为我的契约魔兽，我意识中的东西，你应该都知道。从今以后，你就叫亚罗了。”慕焱通过意识告诉火虎。
    “是的主人。”火虎亚罗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。“主人，我感觉您身体里，有一种很可怕的力量，孤独，疯狂，不顾一切，唔，有点像我们虎族战斗时的情绪啊，渴望鲜血，不管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。”
    “它叫灵明修罗天，你尽量吸收吧。另外，每次我修炼的时候，不要打扰我。”慕焱道。
    “是，主人。谁只要伤害了主人，亚罗一定会和他拼命！亚罗，真是个好听的名字。我们低级魔兽，都没有自己的名字。”亚罗高兴地在慕焱的脑海中说。
    慕焱没有再回话，为什么他给火虎取名叫“亚罗”？因为利亚小镇，是他出生的地方，这个地名是他关于母亲仅有的回忆之一；而罗曼塔，则是他长大的地方，几乎充斥着他后来所有的回忆……
    “醒醒！醒醒！”杰斯的手在慕焱的眼前晃着。
    慕焱一把抓住了杰休斯的手腕！
    眼神骤然变得凶狠！
    杰休斯只感觉手腕像是被一圈烙铁死死圈住，疼得他大叫起来。
    慕焱一惊，愣了一下，松开手……
    杰休斯满脑门子的冷汗。
    又是如此……
    上次的毒蛇佣兵团团长加里，还有从地牢出来，加上这一次。
    慕焱不明白胸口突然产生的这种狂躁不安到底是什么，只是那一刻，他竟然，有一拳将杰休斯脑袋打爆的冲动！
    不能被侮辱，高傲凶狠——这也许便是，罗喉血脉最原始的贲张！
    或者说——
    天生凶性……
    罗喉与生俱来的凶性！
    慕焱不说话了，他也不知道说什么，胸口的起伏渐渐平息，他蹲下身，轻轻抚摸着火虎亚罗。
    杰休斯尴尬了，和这个扎起长长黑发的男人相处，以他的性格，真的很难适应。手腕上火辣辣的疼还不算什么，关键是慕焱的话太少了，那种沉默让杰休斯手不是手脚不是脚，连呼吸都觉得不自然。
    过了好一会儿，杰休斯一直在看慕焱抚摸亚罗，那个奇怪的呆呆的男人啊，就连抚摸他魔兽的动作也如此单一。
    为了避免睡着，杰休斯没话找话，“对了，除了血契之外，难道你没有其它的方法吗？每个修炼者在突破‘极限’之后，都只拥有和一只魔兽签订血契的机会啊。要解除血契，必须是魔兽死亡之后，然后用高级光明魔法‘净化生命’才可以和下一只魔兽签约。是不可以单方面解除的。还有奴役契约和灵魂献祭的呀，这些都是可以随时解除的啊。”
    “我只知道血契。”慕焱终于又说了一句话。
    杰休斯竟长长出了口气，从小就前呼后拥的菲利斯商会大少爷，恐怕有生以来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吧。
    因为他在温室中长大，不懂得寂寞，也没有体会过孤独，热烈的生活精彩万分，又怎会理解，黑暗中独自行走，心慢慢被针刺伤的感觉……
    慕焱的确只知道血契，他在泯灭之森中长大，关于大陆中的知识也是在罗曼塔学到的。泯灭之森，艾菲米尔大陆四大凶地之首，那里生存的魔兽怎么可能轻易被奴役或征服，被迫灵魂献祭？所以，在泯灭之森中，只有一种得到契约魔兽的方法，那就是血契——
    用绝对实力征服后的血契！
    这时，一个漂亮的女孩急匆匆的冲进了这个小院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“丽芙！”杰休斯看到那女孩，就像看到救星一样，整个人一下松弛了。
    “你来的太好了。”杰休斯这痞子，竟然毫不顾忌的冲过去一把搂住了那女孩。
    “少爷，注意一点嘛。”丽芙脸上一红，竟忘了来意。
    这女孩正是菲利斯商会大小姐艾薇儿的贴身侍女丽芙。
    “这有什么，想我杰休斯十二岁那年，就已经征服了霍坦丁所有美丽的风景！”杰休斯大声吹嘘起来，更像是发泄。
    慕焱看了丽芙一眼，又低下头，继续逗弄着亚罗。
    “哎呀！”丽芙挣脱了杰休斯的怀抱，表情变得慌张，“差点忘记了，我到处找你啊。”
    “找我干嘛？”杰休斯不明白了。
    “小姐她不见了！”丽芙惊慌失措的道，“琪雅已经出去找了，我不知道怎么办，只得来找少爷，可少爷也不见了，后来我遇上了你的随从，才知道你在这里！”
    “慌什么！”杰休斯瞪了丽芙一眼，恨恨的道，“一定是汤森那混蛋，也只有他才敢泄露本少爷的行踪，嘿嘿……”他又露出了轻浮的笑容，“特别是看到我们美丽的丽芙小姐之后。”
    “少爷！没看到我都快要吓死了！”丽芙嗔道，看起来她和杰休斯很熟，说话时语气也不像个侍女。
    “你死了，我怎么感受到那迷人的……”杰休斯在丽芙的脸上轻轻刮了一下。
    果然很熟，关系复杂，这种事情也很正常，霍坦丁的大富之家基本上都会有，主人和侍女之间，在生理因素的催动下，一般和纯洁搭不上边。
    “少爷，帮帮我啦。”丽芙看到杰休斯一直没个正经，不禁央求起来。
    “好，好，好。”杰休斯摆摆手，“不用紧张，我知道我那个宝贝妹妹在哪里，一个女孩，还敢去那种地方，她以为她像本少爷一样，如此强大。”
    杰休斯展示起他的肱三头肌……
    听到杰休斯如此说，丽芙才稍稍放了点心，既然杰休斯少爷揽下了这档子事，她和琪雅也不必受到责罚了。
    杰休斯虽然轻浮纨绔，但却很讲义气，他揽下的事，基本上都会帮到底。
    “咦，是他呀。”直到这时，丽芙才看到了蹲在门口的慕焱。她和琪雅是艾薇儿小姐的贴身侍女，又和杰休斯有特殊关系，所以在菲利斯家，她也算有地位的人，一般眼中都很难看到杂工之类的低等下人，她之所以记得慕焱，还是因为慕焱那张让人印象深刻的脸……
    “慕焱，哦不，老大，你帮我个忙嘛。”杰休斯跑到慕焱身边，做了个求求你的姿势。
    丽芙傻眼了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“亚罗，你留在这里等我回来。”慕焱拍拍亚罗的头，说真的，他越来越喜欢这条火虎了。
    “呜。”亚罗点点头，虽然圣级魔兽才可以说人类的语言，但血契的一个重要作用，就是主人和魔兽之间，可以心灵相通。虽说是主仆关系，但契约双方所获得的好处，实际上是对等的。
    现阶段，慕焱的实力仅仅相当于二级战士，是没有可能产生魔兽空间的。什么是魔兽空间？那是修炼者在突破第二个瓶颈“极壁”之后，用精神力在意识形态中开辟的一个空间，可以收回或者召唤契约魔兽，但这个空间，只有签订了血契的魔兽才可以呆在里面，藉此和主人交换吸取知识和能量，使双方的实力进步。
    因此，艾菲米尔绝大多数的修炼者，都不会自身实力很差的时候与魔兽签订血契，等到他们有了足够的实力后，他们会去寻找那些强大的魔兽，然后想办法和它们签约。
    比如这个大陆上让人敬畏的巨龙骑士，就是骑士在实本身力获得龙族认同之后，未成年的巨龙便会和他们签订血契，彼此相互辅助，共同成长。
    和杰休斯出了菲利斯庄园。
    一个胖墩墩的金发少年牵来了两匹高大的白马。
    “哦？”看到马蹄高高扬起，慕焱不禁轻哼一声。
    “威风吧，哈哈，这叫白云马，五级魔兽呢，可惜没什么攻击力，它的能力全集中在脚上了，是非常昂贵的坐骑。”杰休斯又得意起来。
    这是富家少爷的共性，格外喜欢显摆。
    “骑的。”慕焱单手在马背上一撑，跨了上去，白云马感觉到他坐在自己身上，竟然变得异常老实，马蹄再也不敢动一下。
    而杰休斯，则被这种拥有五级品阶的白云马晃得七荤八素。
    “汤森，你不准对任何人说我们去哪里了，再敢泄露，以后休想再跟我去妓院了。”杰休斯狠狠看了那金发胖少年一眼。
    “是，少爷，刚刚，我是看到丽芙小姐在问才敢说的，她和您……”汤森显得有点委屈。
    “少说废话！我们走了！”杰休斯一拍马背，白云马便如电一般射了出去，杰休斯歪歪斜斜，菲利斯大街上的人们则纷纷躲闪……
    “又是菲利斯家的那个蠢货啊。”“嗯，除了会干这些蠢事，他还能干什么。”“没用的家伙，还想在快要举行的出征仪式上取得胜利，就他那德性。”“还不是想得到美人的青睐，他脑子里除了这些之外就是豆腐渣了。”……街边几个衣着华丽的年轻人谈论着，他们的装扮和说话表情一看就是贵族子弟。
    慕焱骑着白云马从他们身边经过，听到了他们的谈话，于是朝他们看了一眼。
    “那家伙是谁！”几个贵族子弟发现了慕焱正在看他们。
    “杰休斯那蠢货的随从吧，就他那傻样，怎么配骑白云马。”
    “喂，傻小子，快去追你家少爷吧，一会别被摔死了！”一个贵族子弟朝慕焱嘲笑道。
    “哈哈哈哈！”其余几人一阵哄笑。
    慕焱竟然没有反应，一声不吭的骑着白云马走了。
    他被叫傻小子，傻子，呆瓜，白痴这些词的时候太多了，早已习惯，也早已不在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