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五章 最痛的心痛

    ?呼，呼，呼，呼……
    慕焱喘着粗气，牙齿咬得很紧，只有阵阵沙哑的低吼从他的喉间冒出。
    毅眼神波动着，垂下的巨剑上，火焰渐渐熄灭。
    “野蛮人……”看到慕焱的背影，乔乔突然有种流泪的冲动。
    又是他，又是这个野蛮的家伙，为什么他总是在我最脆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？乔乔眼眶湿润了。
    “呃啊！”
    慕焱身体猛地直起来，双臂张开，仰天狂吼！
    他看上去很痛苦，身体的伤，加上在体内肆虐、冲击着他每一条经脉的黑气！
    毅静静的看着慕焱，那声声嘶吼像箭一样刺进了他的耳膜，也刺进了他的心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“你好像叫德雷克吧。”阿尔斯托芬看着突然出现的老者，眉间紧皱。
    “你记性不错，我们只见过一面。”德雷克那张褶子脸看上去异常肃穆。
    一阵焦味传来……
    “哎哟，哎哟，怎么我自己都燃了！”德雷克猛地跳起，手忙脚乱的扑着屁股上的火。
    “……”阿尔斯托芬无语了。
    “杰休斯，你没事吧。”雷蒙也出现了，看起来他之前似乎和德雷克在一起。
    雷蒙和弥修见的人，正是这个叫德雷克的老者，罗兰帝国首席宫廷魔法师，罗兰魔法师公会会长。
    宴会厅的火焰熄灭了，和德雷克屁股上的火一起。
    呼，空气轻轻浮动了一下，阿尔斯托芬眼中闪过一丝光芒。
    “雷蒙，弥修呢。”
    “我把他送回菲利斯庄园了，现在的局面，还是不要让他出现。”
    “嗯，阿尔维的孩子，我们必须要保护好他。”
    “老哥，过段时间我就会想办法把他送到罗兰去，你那里比我这安全。”
    “不要出纰漏了。”
    “放心。”
    阿尔斯托芬张开手，掌中发出一道气劲，击碎了他脚下的地板，两颗碎石子弹到了眼前，啪啪两下，阿尔斯托芬将石子弹向了德雷克和雷蒙。
    雷蒙向后一仰，石子从他鼻尖上经过，射进了身后的墙壁。
    而德雷克则伸出两根手指，控制住石子，指间窜起的火焰瞬间就将石子化为飞灰。
    “不传音了？”阿尔斯托芬看着两人。
    传音，是圣级强者特有的技能，他们可以用强大的斗气或者魔力将声音转化为空气中的因子，直接通过对方的呼吸进入脑中。
    “不传了，传完了。”德雷克扮了个鬼脸。
    “……”阿尔斯托芬看到那张褶子脸做出的可爱表情，反胃了。
    雷蒙则蹲下身，将斗气输入艾薇儿体内，加强她的生命循环，艾薇儿的伤不重，但对于娇弱的她来说，已经很难忍受了。
    咣的一声，一个满脸大胡子的男人从天而降，落在阿尔斯托芬身边，一双破靴子周围电光激闪，地面裂开了，碎石乱飞。
    啪，阿尔斯托芬伸出一根手指，挡住了飞向他太阳穴的石子，皱起眉道：“酒鬼，你又喝醉了，说了多少次，优雅一点。”
    “他姥姥的！”纳卡尔逊胡咧咧的吼道，酒气冲天，“优雅个屁啊，赶快把他们都宰了，杀人的，你还以为你是影杀的老大啊，娘的！”
    又喝醉了……这个纳卡尔逊，在杀死希尼贵族之后，竟然把宴会厅还健在的酒都喝光了！
    阿尔斯托芬无奈的摇摇头，神坠短剑幽蓝的冷光一闪而过，他倒握着剑柄，横在身侧，“开始吧，德雷克。”
    话音刚落，纳卡尔逊手中多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铁锤，以雷霆万钧的气势朝雷蒙砸去。
    雷蒙大惊，这斗气太强了，还带着雷电的力量，雷蒙斗气爆发到了极限，双手寒芒毕现，用两把有点弯曲的单手剑架住了纳卡尔逊的铁锤。
    轰！轰！轰！……
    数道电光凭空出现，从两人的身侧向两边扩散，劈在地上，造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大洞。
    “暗音双刃？”气流掀起了阿尔斯托芬深古铜色的头发，“拉诺暗精灵部族的东西，竟然在你手上，这顶级圣器，好像不应该是你的武器吧。”
    “我最好的朋友留给我的。”雷蒙凭借暗音双刃的优势，将纳卡尔逊震开。
    咣当一声，大铁锤砸在地上。
    “呃？”纳卡尔逊望着断掉的锤柄，一阵纳闷。
    普器，法器，圣器，还有最高的神器——这就是艾菲米尔大陆的工匠们对装备等级的划分。普器顾名思义就是一般的，没有属性的装备；法器则是具有魔法属性的普器；圣器，是拥有特殊效果的法器；而神器，这种稀罕东西很少有人见过，据说它的里面有灵魂，被称为器魂属性……
    “我们真的要战斗么？”德雷克表情罕有的严肃起来，“难道你忘了大人交代的事情？”
    阿尔斯托芬心里一颤，这老家伙也知道？
    一声暴喝，纳卡尔逊又朝雷蒙冲去，这次他没有用武器，但那双拳上冒着电火花的力量，却比刚才更强！
    雷蒙心里紧张万分，他明白，刚刚纳卡尔逊根本没有尽全力。
    这一次，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否抵挡住。
    突然，阿尔斯托芬出现在雷蒙眼前，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弯下腰，用神坠的剑柄在纳卡尔逊肋骨下侧轻轻一点……
    纳卡尔逊动作僵住了，眼神直勾勾的望着雷蒙，然后直挺挺的倒下。
    幽蓝的光，从空气中划过，阿尔斯托芬收起了神坠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好狂的一声嘶吼！
    倔强，不屈，悲伤，愤怒！
    如风中的劲草，在寒风中昂起头，不愿意倒下！
    黑气散尽了。
    慕焱胸口起伏着。
    他看着毅，深邃的眼眸中像是有一种积压许久的情绪在酝酿着爆发！
    突然，他向毅扑去！
    怒吼声中，慕焱向毅挥拳了！
    毅眼神在颤抖，心也在颤抖，可他的身体，却没有动。
    轰的一声。
    慕焱的拳头轰在了毅的胸膛上。
    一切变得好安静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阿尔斯托芬回过头，轻轻叹息着。
    乔乔望着慕焱低下的头，眼眶突然酸涩无比，紧接着，一行泪水流下。
    所有人都看着，静静的看着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这就是他的胸膛么。
    比克里斯山脉还要宽阔的胸膛。
    我的拳头好痛啊。
    为什么打在他身上，我的拳头却这么痛。
    是他太强了么。
    但是，他好像没有用那该死的斗气。
    这是什么。
    滴在我的拳头上。
    是他的血吗。
    不是，我这种程度的力量，怎么可能让他受伤。
    可我还是要……
    打碎他的影子，打碎他留给我的一切——
    用我的拳头，还有……
    我的泪啊！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呜呜。
    慕焱的拳头还印在毅的胸口上，手臂直直伸着，埋着头，抽搐不已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他在哭……野蛮人在哭……那样的人竟然也会如此悲伤的啜泣……乔乔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会不停从脸颊上滚落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毅一动不动的站着，眼眶控制不住地颤动，亮亮的光在眼眸中聚集，凝结成了液体，奔向他的眼角。
    那低沉的如伤兽一般的抽泣声，纠缠着他的眼角，也催促着那液体的落下。
    你这么恨我么，辰……
    受了再重的伤，流了再多的血，你也不会掉一滴眼泪，可是现在……
    毅的心好痛，真的好痛。
    对，你该恨我，因为我带给你的痛苦，比起你身体的伤，更残忍。
    你知道吗，辰，我真的为你骄傲……
    我也想看到，你快乐的表情……
    带给你太多的痛苦，让你绝望，我的心，已经痛到麻木了。
    我想弥补你，哪怕一点点也好，我知道你喜欢这里，这里有你的朋友，有你在乎的人，所以，我才会帮助他们，因为这样你也许会快乐，也许会笑，真的想看到你的笑容，就算一次也足够了……
    一丝灼热的斗气，蒸发了毅眼角的泪光。
    他缓缓抬起手，抓住了慕焱的拳头……
    对不起，辰，我的儿子，你是异徒，你只能变强！
    你必须用自己的实力保护你爱的人，必须用自己的肩膀扛住那沉重的天！
    毅将慕焱甩开了……
    慕焱重重摔在地上。
    “为什么……”慕焱用力抬起头，满脸泪痕的看着毅——
    “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！你不是我的老爸吗！你说话啊！”
    慕焱爬了起来，朝毅扑去。
    啪，拳头再次被毅抓住，毅低头看着他，“因为……你太弱小……”毅的声音中失去了冰冷，微微在颤抖。
    “是吗……是这样，原来，还是我太弱……”慕焱笑了，毅看见了他的笑容，可是这却不是快乐的笑容。
    是痛苦到极点的笑容！
    毅的拳头打在了慕焱腹部，慕焱身体软了下来，倒在毅的怀中。
    “老爸……我真的……想变强……”慕焱渐渐失去了意识。
    毅抱着慕焱，如同雕塑一般凝立，深深的呼吸着。
    良久，他轻轻放下慕焱，转身朝阿尔斯托芬走来。
    “我们走吧，回泯灭之森。”毅看了德雷克一眼，对阿尔斯托芬说到。他的语气很平静。
    阿尔斯托芬犹豫了一下，“这样真的行？”
    “自己的路，自己走，坐在我的肩膀上，始终看不到属于自己的天空。”毅缓缓说道。
    “好吧。”阿尔斯托芬点点头，走过去扛起纳卡尔逊，腾空而起。
    “你呢，想继续软弱下去？”毅看着杰休斯。
    杰休斯一直都在傻乎乎的出神，听到毅这句话，突然清醒过来：“不，我想接受英雄的教导，我也想变强！”
    “那就走吧。”毅一把抓起杰休斯，“不用道别了，泯灭之森会把你磨砺成一个真正的男人。”然后毅看了雷蒙一眼，雷蒙点点头，毅也不再说话，深深吸了口气，回身望了慕焱一眼，带着杰休斯从宴会厅顶上的破洞飞了出去，没入了深邃的夜空。
    夜色变得淡了一些，天边流出了一丝曙光，照在毅坚毅的脸上……
    好好照顾自己，辰，听到你那句话，我很高兴，真的。
    你要学会自己成长，找到自己的天……那样也许你会快乐，因为我不会再跟在你身边，也不会再……带给你痛苦了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一切恢复了宁静。
    黎明快要来到，不知道明天有没有阳光，但至少，太阳每天都会升起。
    “这些家伙，杀了圣城的人，就这样走了。”一个白袍银发的男子出现在了空中，俯瞰着王宫。
    他看上去大约三十来岁的年纪，长得并不英俊，但绝对让人过目不忘。
    “我的弟子啊……你还是这样容易被感情左右。”银发男子望着毅离去的方向，不住摇头轻叹，“算了，就让我来帮你结束吧。”
    银发男子轻轻抬起手，一股气息笼罩了王宫，接着向四周扩散，直至覆盖了整个霍坦丁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