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八章 梦

    ?“唉。”玛德坐在小院的石凳上，叹了口气。
    往常，胖子玛德都会回乡下过朝圣节，可是这个朝圣节，他哪里也没去，成天就待在慕焱居住的这座小院里。
    因为朝圣节前夜，慕焱对他说了一句话——“等我回来。”
    可那呆呆的家伙没回来，害我辛辛苦苦的做了很多他喜欢的烤牛肉……玛德的胖脸看上去有点难过。
    这时，一个秃头的、看上去很龌龊的家伙跌跌撞撞的跑进了小院，挎着个布包，脸上还有淤青。
    “玛德，我的老弟，你怎么还在这里，要倒霉了！”来人正是布尔，菲利斯庄园专门管理杂工的下人。
    “怎么了？”玛德瞪大眼睛。
    “布尔，还不滚，要我们打死你吗！”几个穿着战士短衣的壮汉冲了进来。
    “是，是，我这就走。”布尔看了玛德一眼，目光里带着埋怨。
    “是滚，谁叫你走的。”一个壮汉踢了布尔一脚，然后另一个壮汉用手中的棍子狠狠敲在了布尔头上。
    布尔痛叫一声，滚到地上，双手抱着头，血从指缝中溢出。
    “你们干什么！”玛德盯着这些菲利斯庄园的护卫。
    “妈的！敢用这种眼神看着大爷！”一个护卫几步就冲到玛德面前，一棍子挥去。
    玛德倒下了，一阵眩晕袭来，还有疼痛。
    “打死他！妈的！”剩下的护卫一拥而上，对玛德拳打脚踢！
    玛德蜷缩着，拳头、棍子、脚尖像雨点一样落在他肥胖的身体上，他感觉到一种腥腥的液体不断涌入口中，然后吐出。
    就在玛德快要昏过去时，一个男人出现了，抓住了几个护卫的领子，将他们扔开。
    然后，那个男人扶起了玛德。
    “你回来了……”玛德微微睁开眼睛，挤出一丝笑容。
    “哦，是雷蒙老爷啊……”玛德感觉到胸口涌入了一阵热流，身体的疼痛逐渐减轻，精神也好转过来。
    几分钟之后，雷蒙把手从玛德胸口移开，布尔也爬了起来，而那几个菲利斯庄园的护卫看到雷蒙出现，早就屁滚尿流的跑了。
    “你们走吧，离开菲利斯庄园。”雷蒙将一张金卡递给了玛德。
    玛德看着雷蒙手中薄薄的金属卡片，懵了。
    “笨蛋，接着啊，傻瓜，在菲利斯庄园干到老死，也拿不到这么多钱！”布尔眼睛都要绿了。
    “我……”玛德想说什么。
    “不必问了，离开就好，对你们也有好处。”雷蒙打断了他，“你的表弟出了一点问题，赶快走。”
    玛德没有接那张金卡。
    布尔暗骂一声，几步冲上去，从雷蒙手中拿过了金卡，拽着玛德，很快就消失在了小院中，布尔看着跟个瘦猴似的，没想到这个时候力气还挺大，玛德那么大的体重，他拽着也能健步如飞。
    雷蒙站在小院中，望着院角那棵枯黄的树，微微叹息一声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“我的女儿，你千万不能有事啊。”因勒夫一脸焦急的站在艾薇儿房中。
    “请不必担心，因勒夫会长。”一个魔法师摸样的年轻人双手在空中划了一圈，出了口气。他穿着绣着金边的白色魔法袍，法袍肩上还用金线绣着一朵水仙花的轮廓。
    “她好些了吗，法尔斯魔导师。”因勒夫望着艾薇儿身上渐渐散去的金光。
    “早就没事了，只是身体还很虚弱，我们的斯威夫特殿下比您还要着急，所以要我每天都来用光明魔法帮助艾薇儿小姐治疗。”叫“法尔斯”的魔导师笑着，他看上去很文弱，气质却很沉稳。
    “感谢斯威夫特殿下，感谢斯威夫特殿下。”因勒夫走了过去，将一张金卡塞到法尔斯手里，“劳烦您了，请接收我诚挚的谢礼。”
    法尔斯将金卡还给了因勒夫，笑道：“不必如此，我是罗兰魔法师军团的军人，服从命令是天职，陪同斯威夫特殿下来到希尼，就算他要我用生命保护这里，我也会照做。”法尔斯站直了身体，双腿一并，右掌朝外放在耳边，敬了一个标准的罗兰军礼。
    “不愧是罗兰帝国。”因勒夫暗暗点头，收回了金卡，他知道对于法尔斯这样的人来说，自己的做法有些低俗了。
    “我明天再来，艾薇儿小姐很快就会恢复了。”法尔斯向因勒夫道别了。
    “代我向斯威夫特殿下问好。”因勒夫语气很客气，这个法尔斯年纪轻轻，就以出色的成绩从罗兰魔武学院毕业，成为了罗兰帝国最近组建的魔法师第二军团的队长，拥有八级魔力，是一个非常有前途的魔导师。
    魔法师本来就金贵，一个如此年轻的魔导师更是难得，如果不是斯威夫特的关系，这样的人物一辈子都不可能来到这里。
    当然，圣天武者因勒夫见过，不止雷蒙，还有前段时间来的那几个人……
    因勒夫眼中出现了一丝恨意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“你不用再说了！”书房中，因勒夫猛拍桌子，陶制的精致茶杯一下打翻。
    雷蒙望着他，欲言又止。
    “这一次，我自己做决定，雷蒙老弟，这件事你不用管了！”因勒夫摆摆手，不想再和雷蒙讨论这个问题。
    雷蒙皱起了眉头，因勒夫是第一次用这种态度和他说话，他有点不适应，但同时也明白了因勒夫心中的恐慌。
    对，是恐慌，对圣城的恐慌，还有焦急，不止因为艾薇儿受伤，还想找到一把可以保护菲利斯商会的大伞。
    “我真的不该让艾薇儿去参加贝尔萨王室的宴会。”因勒夫叹了口气，跌坐在椅子上。
    “你怕圣城，就不怕泯灭之森？”雷蒙目光落在了因勒夫脸上。
    听到泯灭之森这个名字，因勒夫一下又爆发了，“杰休斯这个蠢货，就这样心甘情愿的落在别人手里！”
    “你太小看烈火剑圣的胸襟了。”雷蒙冷笑一声。
    “我不管！”因勒夫瞪着雷蒙，“那是你们圣级强者的世界，我只是一个商人，我只明白我的商会的利益，我只想看到菲利斯家平安无事！雷蒙，你对我保证过，杰休斯会平安回来，我可是相信了你，你知道，杰休斯对我有多重要！”
    “好吧，随便你了，要和慕焱撇清关系也好，要脱离希尼公国也好，都是你的事情，我只是希望，将来你不会为了今天的决定后悔。”雷蒙沉声道。
    “不会的。”因勒夫冷静了一点，“你知道吗，我的老兄弟，罗兰帝国的斯威夫特皇子，已经正式向我提出了迎娶艾薇儿的请求。”因勒夫的语气变得激动，“罗兰帝国的储君之位一直空着，斯威夫特还是很有希望的，一旦艾薇儿嫁给斯威夫特，斯威夫特又顺利继承了罗兰帝国皇帝之位的话，那么，我们菲利斯商会可以成为罗兰的国家商会！罗兰是艾菲米尔最强的国家，那我们菲利斯商会，就能名正言顺的成为艾菲米尔大陆第一商会！”
    第一商会……这就是你毕生的奋斗目标么，我的会长。雷蒙望着因勒夫兴奋的表情，为了实现这个目标，你就可以牺牲艾薇儿的幸福么……
    说实话，因勒夫的决定从商人的角度看，是最合理的。罗兰，毕竟是艾菲米尔大陆军事实力最强的国家，唯一可以和它抗衡的，除了杀戮之荒的兽人世界外，就是南方第一帝国圣德堡了。就连圣城，也对罗兰有些忌惮。如果艾薇儿能嫁给斯威夫特，那无疑就是给菲利斯商会找了一个最好的后盾，还有，光明的前途。人都是自私的，尤其是因勒夫这样的商人，利益，才是他们做出选择的最终驱动力。
    何况，菲利斯家并不是那种古老的拥有显赫地位的家族，他们只是靠着大量的金钱才在艾菲米尔大陆上站住脚跟。没有人愿意和钱过不去，权贵们也一样，只是，那些真正的权势贵族，是瞧不起因勒夫这样的商人的。艾菲米尔的传统就是这样，拿大陆第一商会赫拉贝尔家族来说，之所以叫第一，并不是他们的财富比菲利斯家雄厚多少，而是他们的身份，赫拉贝尔这个姓氏，正是大陆南方第二强国萨拉门托帝国的皇族姓氏。
    雷蒙摇摇头，转身朝书房的棕木雕花门走去……
    会长，你错了，真的错了，罗兰帝国是强，但你却不知道毅他们的真正身份。藏诺圣城，也绝不像你听到的传闻中那样简单，我去过那里，没有靠近九圣殿，你永远不知道那里——圣城的中心，强到了什么程度！
    圣城最忌惮的，不是大陆上的任何国家，而是，那个异徒组织，那个狂热追求自由的异徒组织……
    泯灭之森，不过是表面罢了。
    雷蒙轻轻关上书房的门，消失在了装潢典雅的走廊中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是梦境吗？
    不知道，一切都好清晰，一切又好模糊。
    血迹斑斑的黑土地上，一个黑发飘舞的男人，赤裸着上身，疯狂的挣扎。
    无数只手向他伸去，无数把剑向他刺去，他的身上伤痕累累，他的脚下，血流成了河……
    “啊！”
    男人仰天狂啸，喉咙处处出现了血迹，声带在极度的撕扯下，已经接近断裂！
    “慕焱！慕焱！慕焱！”
    艾薇儿伏在地上，朝那个男人爬去，她已经虚弱到了极点，每一步，都要用尽全力，可她还朝着慕焱一点一点的前进。
    这时，一个长着角的恶魔出现在了被血色染红的天空中，张开蝙蝠般的翅膀，浑身覆盖着血红的鳞甲！
    慕焱望着恶魔，怒吼着，挣扎着。
    可是没用，这个恶魔太强了，桀桀怪笑着，突然，它冲向了慕焱，翅膀在空中带出了两道血光……
    然后，恶魔尖利的爪子从慕焱身体中穿过。
    艾薇儿惊住了，她拼命地想抓住慕焱的手，可是却怎么也抓不住，只能在血腥的空气中乱抓。
    一切都消失了，只有凄冷的风中，那个倒在地上的男人。
    血的嫣红染透了他的胸口，散落了一地的悲凉。
    艾薇儿扑到慕焱身上，痛哭失声。
    “只要他活过来，我愿意用我的一切来交换！只要……只要他活着……”
    心碎了，还有断断续续的悲鸣。
    艾薇儿握着慕焱的手，手好冰，失去了往日的那种炽热，她想给他一点温度，虽然已经没有用了，可她就是想……
    她伏在慕焱的胸口，却再也听不到那坚强的心跳，艾薇儿侧身躺在慕焱身边，紧紧握着那那只冰冷的手，生怕一放开，手的主人就会离她而去……
    泪水浸湿了慕焱的脸庞。
    “我喜欢你。慕焱，我喜欢你。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，就算你听不见，看不到，我也喜欢你……”
    艾薇儿哭得失去了力量，失去了意识，失去了所有。
    她闭上了那双美丽可爱的眼睛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艾薇儿猛地睁开眼睛，呼吸很急促，细细的汗珠出现在她光洁的额头，大大的眼里，全是惊恐的神色，还有深深的悲痛。
    我还抓着他吗，他还活着，他还活着，他的手还有温度！
    艾薇儿感觉到自己的手正被人握着，那种热度很温和，没有慕焱的手掌那样炽烈。
    “艾薇儿小姐，感谢诺亚大神，你终于醒了。”斯威夫特笑道。
    艾薇儿扭头看了斯威夫特一眼，想要把手从他掌中抽出。
    斯威夫特脸上不由得一阵尴尬，但他还是放开了艾薇儿的手，眼里却是不满的神色。
    “对不起，我有些担心，无心冒犯艾薇儿小姐。”斯威夫特恢复了风度，潇洒起身，很优雅的做出了一个道歉的手势。
    艾薇儿木无表情的看着他，脸色依旧一阵阵的发白。
    “我这次来，是来向你道别的。”斯威夫特微微一笑。
    艾薇儿还是没反应，斯威夫特心中不禁有点恼怒。
    深深吸了口气，再次平定了情绪，斯威夫特脸上又挂着优雅尊贵的笑意，“听说艾薇儿小姐很快就要去科莫罗了，呵呵，我们那里的魔武学院可是全大陆最好的，那时我们又可以见面了。在艾薇儿小姐毕业之前，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相处。你安心养伤，我告辞了。”
    斯威夫特转身离去，他实在不能再看艾薇儿的表情了，再看下去，他可能会当场发怒，导致风度尽失……
    艾薇儿不懂斯威夫特说的相处是什么意思，她也没有精力去想，只是呆呆地望着天花板，娇小玲珑的身体在散发着索罗国香精味道的被单里微微颤抖。
    他死了吗，如果他能活着，我愿意用一切去交换……
    艾薇儿很快又陷入了昏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