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3章 与虎谋皮

    开阳县，城内。
    县衙中。
    白博山正在看书，只是他看书时，明显有些心不在焉。
    心中一直考虑着前线的战事。
    白博山出身将门世家，懂得行伍之事。问题是，他虽说有充足的知识，却不曾真正上战场打过仗，所以头一次遇到战事，内心还是有些抓瞎，很是忐忑，心下难以镇定。
    姜山坐在下方，闭目养神。
    他倒是很镇定。
    姜山本身，一向是个看得开的人。王奇带兵杀来，该做的已经做了，尽人事听天命。
    只能等最终的结果。
    白博山心下急躁，干脆扔掉手中的兵书，看向姜山道：“先生，我心头怎么都不安稳。你说这一战，是否有些不稳妥啊！”
    姜山微微一笑，捋须道：“县尊，不会有事情的。我们安排如此缜密，不会出问题。再者，金玉隆也是宿将，行兵打仗很是谨慎。所以，只要金玉隆避开王奇的军队，先一步回到了城内，一切就没事儿。”
    白博山点了点头。
    眼下的情况，的确是这样。
    白博山也不再多言，又心烦气躁的等待着。
    时间一点点流逝。
    约莫过了两刻钟，忽然间，大厅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。
    “报！”
    急吼吼的声音，已经传来。
    声音落下后，紧跟着，一个士兵急匆匆的进入，抱拳道：“县尊，大事不好了。败了，我们的大军败了。眼下王奇率领大军，已经朝着开阳县杀来。”
    轰！！
    白博山的脑中，忽然就炸响。
    脑子一下懵了。
    白博山好半响后，才恢复过来，问道：“金玉隆率领六千大军，怎么直接败了？”
    士兵只是负责打探消息的，不清楚李猛叛变的事情，所以他说道：“不知道，王奇的大军已经杀来。县尊，我们怎么办？”
    白博山面颊抽了抽。
    怎么办？
    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？
    白博山摆了摆手，吩咐道：“再探，仔细打探消息。”
    “是！”
    士兵得了吩咐只能下去。
    白博山直接看向姜山，说道：“先生，金玉隆率领的军队，短短时间就溃败，我们怎么办？我们拢共就一万多一点精锐，可是如今，金玉隆的六千精兵没了。我们只有五千多人在，该怎么应对？”
    姜山叹息道：“撤军，如今只能撤离开阳县。我们直接往梁沉象的海曲县去，投奔梁沉象，借助梁沉象的力量抵挡。”
    白博山顿时皱起了眉头。
    投奔梁沉象？
    他不愿意屈居人下的。
    一旦投奔梁沉象，等于说，自己就是寄人篱下，事事得看梁沉象的脸色。
    白博山说道：“先生，难道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？”
    姜山沉声道：“县尊，一旦王奇的军队抵达，当王奇攻城时，以我们的兵力，应该是能守住县城，能挡住王奇的进攻。”
    “问题是，我们和四大家族闹翻了，能挡住城内四大家族的联手进攻吗？”
    “一旦韩家带人袭击，里应外合，我们无法控制局面。”
    姜山说道：“如果我们还有金玉隆的军队在，可以直接灭了四大家族。可我们如今的兵力，比四大家族的人少一些，还怎么压制对方？”
    白博山的脸色更是惨白。
    完了！
    挡不住了。
    他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基业，却是毁于一旦。
    这一刻的白博山，心下后悔。早知如此，和王奇做对干什么？
    以至于进退维谷。
    白博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，握拳道：“姜先生，我不甘心。虽说我们和世家大族闹崩了，但在当前的情况下，你说，可否缓和双方的关系。”
    姜山说道：“这不容易。”
    白博山道：“只要利益给够，应该还是有一些机会的。”
    姜山问道：“县尊准备给什么利益呢？”
    白博山咬着牙道：“把盐、铁的经营权，交给他们。因为我们在开阳县，是不尊朝廷的。所有的赋税，都是由县衙收取。且盐铁经营，都是官营。这一次，我们把这些利益放出去，交给四大家族。我就不信，他们能稳得住。这一笔钱财，绝对不少的。”
    姜山听到了后，心中也是思忖着。
    倒是有一线机会。
    不过未必能成。
    姜山正色道：“县尊，可以试一试。即便劝说失败，那也无妨。”
    白博山点了点头，他看向姜山道：“先生，这一事情，就再度拜托你了。你立刻走一趟韩家，和韩禽子商量一番，把事情定下。”
    “这事情确定了下来，我们接下来，就全力以赴的应对王奇的进攻。”
    白博山冷冰冰道：“等我们击败王奇的攻击，下一步，再调转枪头，慢慢对付四大家族。这些人狼心狗肺，敢针对我，这一次，要让他们付出代价。”
    姜山说道：“卑职去试一试。”
    白博山道：“快去快回。”
    姜山也不敢耽搁时间，快速出了县衙，径直往韩家去。他如今再度来到韩家，被韩禽子、董戌等人敌视，一个个都不欢迎。
    不过焊也没有对付姜山。
    毕竟在当前的情况下，还不宜撕破脸。
    韩禽子看着大厅中的姜山，说道：“姜县丞，你来做什么？”
    姜山正色道：“韩家主，我这次来，是来请韩家主相助县尊的。”
    “哈哈哈……”
    韩禽子顿时大笑了起来。
    笑声中，充斥着嘲讽。
    董戌、李密，以及马天启也顿时笑了起来。
    要知道，不久前白博山才威胁了他们，让他们四大家族出兵，去攻打王奇。只是四大家族合兵一处，使得白博山不敢轻举妄动，事情就此作罢。
    没想到转眼，却是来求助。
    这一事情，让人耻笑。
    姜山面色淡然，镇定自若，他年轻时吃了许多苦，如今面对这样的嘲讽，对姜山来说，根本就不算是什么事儿。
    韩禽子笑罢后，身子前倾，压低了声音，说道：“姜县丞啊，你说出这话时，是否会面皮发烫，是否会害臊？要知道，你们是一直针对我们的。”
    姜山神色从容，说道：“此一时彼一时，如今，却是不一样了。”
    韩禽子道：“有什么不一样？”
    姜山说道：“县尊愿意和四大家族共享开阳，为了表示诚意。县尊说了，把开阳县的盐、铁经营权，交给四大家族经营，这是县尊的诚意。而县尊眼下，需要你们的帮助。”
    韩禽子眼中瞳孔一缩。
    盐铁经营，这不是一间小事情。
    韩禽子作为四大家族之首，更是大家族的领头羊，他听完后道：“姜县丞，你且下去稍等片刻。容我们商议一番，再做答复。”
    “可以！”
    姜山说道：“不过这一事情，需要尽快给我答复。”
    韩禽子却没有答复。
    他直接摆了摆手，自然有侍从上前来，带着姜山下去。
    董戌说道：“韩兄，你准备答应了？”
    李密也道：“韩兄，事情可要三思啊！咱们和白博山之间，已经是结仇。尤其白博山其人，大家都是知道的，极为睚眦必报，而且很是记仇。”
    “他如今，虽说答应了要给我们盐铁经营的权利，本质上来说，是要稳住我们。”
    “同时，借助我们的力量，来抵抗王奇。”
    李密说道：“等挡住了王奇，他取得胜利后，我断定，白博山一定会翻脸不认人，会调转军队，转而对付我们的。”
    马天启附和道：“我赞同李家主的分析，白博山不是什么善茬，不可靠。”
    韩禽子捋着颌下花白的胡须，微笑道：“老夫和白博山也是打过交道的，而且白博山在开阳县的一举一动，所作所为，都是人人皆知的。”
    “在这一前提下，老夫如果还相信白博山，岂不是脑子糊涂了。”
    “更何况，天下大变在即。白博山的这点实力，稳不住的，不可能一直立足开阳县。如果白博山有潜力，我们可以下注。”
    “问题是，他没有潜力，所以即便是盐铁经营权，也没有什么吸引力。”
    韩禽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。
    李密听到后，眼前一亮，他忽然道：“韩兄留下姜山，是故意的？”
    “是！”
    韩禽子笑道：“就是故意拖延时间，同时，稳住姜山和白博山。”
    他的眼神，渐渐锐利起来，沉声道：“我们现在，如果直接拒绝姜山。等姜山一回到县衙，他肯定会力劝白博山撤军离开。”
    “白博山要撤离，我们要去阻拦吗？”
    “未必拦得住。”
    “甚至于，还会折损无数的士兵。”
    韩禽子侃侃而谈，说道：“所以在这一前提下，我的选择是，先稳住姜山，拖延一点时间。或许这一时间，王奇就已经靠近了县城呢？”
    “再者，等姜山出来后，我们就说同意合作。”
    “一旦王奇攻打县城，我们也会发兵驰援县城。然而，等到真正开战后，我们就派兵突袭，打开城门，让王奇的大军入城。”
    韩禽子说道：“这，才是有利于我们的，也是我详细的谋划。”
    李密称赞道：“妙，实在是精妙。这一安排，的确是精妙无比。”
    他心下也是感慨。
    姜还是老的辣。
    韩禽子见众人的意见统一，也就放松下来，和众人说着一些轻松的事情。
    时间流逝。
    转眼，半刻钟过去。
    姜山急匆匆的来了，他看到韩禽子，问道：“韩家主，你们意下如何？”
    韩禽子说道：“姜县丞，我们同意出兵相助，但我们还有条件。如今的开阳县，陷入了极大的困境。在这一前提下，我们帮助白博山，那是雪中送炭。我和众人的意见，是需要白博山，给我们足够的好处才行。”
    姜山道：“什么好处？”
    这时候的姜山，内心也是多了一抹笑容。
    只要世家大族愿意出手，那么开阳县的安全，不是什么大问题。
    只是，不知道韩禽子要提什么条件。
    韩禽子微笑道：“我们的条件，是以后开阳县的粮食，也由我们四大家族来贩卖。粮价，由我们确定，官府不得干涉。”
    “可以！”
    姜山不假思索的回答。
    他说道：“韩家主，一旦战事发生，就请你们火速出兵，准备抵挡。”
    韩禽子说道：“可以！”
    姜山不再逗留，起身就告辞离去。等姜山离开了后，李密笑道：“还是韩兄高明，担心白博山起疑心，又提了一个条件。如今的我们，可以放肆的提条件，我们越是提条件，白博山越是安心，不会怀疑我们，也不会轻易撤离。”
    韩禽子道：“是这个意思。”
    马天启和董戌，也点了点头，一副钦佩的样子。
    四个人如今，都很是开心。
    开阳县的战事，已经渐渐趋近于尾声。等灭掉了白博山，到时候开阳县就要重新安排人担任县令，而他们四大家族就可以掌握主动权。
    眼下众人，商量利益分配的事情。
    另一边，姜山急匆匆的返回县衙，他见到白博山后，说道：“县尊，四大家族已经同意出兵。不过他们不满足于盐铁经营权，还要垄断开阳县的粮食经营，以及粮食定价的权利。因为要稳住他们，我直接就同意了。”
    白博山说道：“这是应该的，如今为了稳住他们，不出一点血，肯定是不行的。如今只要是他们愿意出兵，一切都不是问题。”
    姜山说道：“是这个意思。”
    顿了顿，姜山继续道：“不过我认为，眼下还是要多做考虑？”
    白博山说道：“怎么考虑？”
    姜山沉声说道：“先前抵挡王奇的进攻，采用我们的兵力。等真的需要四大家族的兵力，再安排人，看着他们登上城楼作战。总之，不让他们靠近城门。如此一来，即便四大家族有什么想法，一切也在我们的掌握中。”
    白博山说道：“不过这样的安排，实际上，也是勉勉强强。真要是四大家族有心思，也不好办。当然，我们给了如此多的好处，这些世家大族，一向是贪婪无度。所以这一次，我相信他们，一定会帮助我们的。”
    姜山说道：“县尊所言甚是。”
    “咚！咚！！！”
    忽然间，战鼓声自城外传来。
    战鼓声通天彻地，即便传到县衙，声音依旧浑厚。
    仿佛敲击在人的心头一样。
    “来了！”
    白博山蹭的一下就站起身，眼神锐利，说道：“先生，我直接去西城，指挥士兵抵挡王奇的进攻。你走一趟韩家，请韩禽子调兵出战。让他们的兵力，到我们成楼下驻扎起来，等候我的通知。他们的兵力，必须要立刻介入。否则临时抽调，来不及。”
    “是！”
    姜山得令，转身就离去。
    白博山也是穿上甲胄，腰悬佩剑，径直往开阳县的西城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