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8章 黄泥岗

    黄泥岗是个丘陵，一个土包连着一个土包，大晚上的看得不远，却能分明地感觉到，这地方，一棵树都没有，除了半人高的荒草，就是新老不一的土坟，很多花圈一类的东西，到处都是，偶然间，从路边飞出一两只山鸡，扑簌簌地吓人一跳。当夜很静，没有风，几个人上了山，远远地可以听到一些不知名的生物咕咕咕咕咕咕地啸叫着。
    那俩邻居，哭丧着脸左顾右盼，看走路的姿势，就知道这俩人心中没底。
    江小望也是头一回来到这里，一边问着路程，一边仔细查看。
    突然间，身后跟着的一个邻居，很小心地叫了他一声，江小望回头，正见这货，歪着嘴巴挤眉弄眼。
    江小望循着他的指引看过去，正看见不远处的一个坟丘后面，一只花白的小皮子正抻着脖子看过来，紧跟着，是第二只，第三只……
    越来越多的黄皮子，一个个地探出头来，等几个人走过去，这些家伙，又探头探脑地跟在身后。
    江小望示意众人不要过于惊慌，只等来到山顶，才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，他环顾四周，发现，东面有个深沟，皮子却呈半弧形站在西面，这皮子为数众多，少说也有三五百个，这一个个，跟油条似的往那儿一站，嘴里头尽是些咔咔咔，咔咔咔的怪叫声。
    这不像院子里的嚎叫，却像是在相互交谈。村里的人没见过这个，当即吓得浑身发抖，可江小望看了一会儿，突地转过身来，一点一点地下了深沟。
    这下子，那些小皮子慌了，他们一拥齐上，像是要阻挡，可距离近了，又很害怕，就这么转来转去兀自乱嚎的工夫，江小望，已经猫着腰钻到了草丛遮掩下的一个小洞之中。
    那洞只有一米左右，蹲着进去，极难，爬着倒还可以，一口气往里头爬了能有二十米左右，直觉得左拐右拐，岔路极多。江小望也不多想，只找最宽敞的爬，爬到里头，忽见得洞中光斑闪烁，这才直起腰来，取出手电。
    啪地一下，四周亮了，江小望一个哆嗦，给吓了好大一跳。
    这是一个近圆形的山洞，靠西面的位置，修着类似台阶的东西，台阶上面，是平整整用砖头累起来的小台子，台子的正上方，一块褪了色的红布，红布上头，两个泥塑的塑像端坐着。
    这两个，一男一女，都是清末时汉家男女的打扮，男的，长脸白髯，懒散富态，女的尖嘴小脸，微有怒色。
    二人穿着马褂，外罩红袍，只是年深日久，积灰颇重，那泥塑的雕像也多半褪色，看起来斑斑驳驳，很是破败。在泥塑的两侧，环形地修了一排台阶，台阶只有一层，大约能有一尺宽，在台阶上，一大排的小黄眼睛正依次排列，细看时，正见那大大小小的皮子正蹲在上面，对着江小望的位置龇牙咧嘴。
    还真有这么个地方呢。
    江小望想着，拍拍身上的尘土，站起身来，四下环顾，只见雕像神台，却不见那穿着寿衣的老太太身在何处……
    等江小望从山洞里爬出来，村子里的三个人，已经没了踪影，麻袋放在地上，看起来像是被人扔了。江小望微微皱眉，循着山路走了几步，没多久，就看见远处的草丛里，扑哧扑哧的一通乱响，紧跟着，王二贵张着大嘴迎面跑来。他累得不轻，浑身是汗，离着老远就能听见那呼哧呼哧的喘息，江小望抱着肩膀，看着他从身边跑过去，再循着来时的方向看过去，另外两个，也先后过去，他俩一边跑，一边骂，“****的王二贵！跑得咋这么快！诶我！这是到哪儿了？”
    心觉有异，江小望一眼大一眼小地等着来人跑远，隔了没有两分钟，王二贵又从对面跑了过来，他也骂骂咧咧的，不知道在嘀咕啥，江小望听了一会儿，感觉是在说自己。他也不生气，就地坐下，眼瞅着这几个货一次又一次地跑过来，老实等着。
    直到这几个货，连跑的力气都没了，江小望在山丘上捡起一块土块，照着那山上的一座孤坟扔了过去，嗖地一下，一只小皮子迅速逃了，紧跟着，王二贵栽在地上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。
    江小望蹲在旁边，一眼大一眼小地看着他，王二贵见了他，抱着脚脖子嚎啕不止。
    “行了行了，长个记性。”江小望说着，示意众人起来，又拿着铁锹在山上选了个地方将麻袋里的东西尽数掩埋，王二贵不知道他干嘛去了，腿肚子转筋，走得很是吃力，他一边擦汗，一边在旁边小声问道：“大，大师……这事儿咋弄啊……”
    “谈妥了，老人家高抬贵手，答应放你一马，不过，有三个条件。”江小望说着，回头看看王二贵，“第一，你自己舍出一笔钱来，在这山顶修一小庙，庙里头供上三百黄仙的灵位，正中间，需找好的工匠，为太爷太奶塑上金身。”
    “那，庙得多大？”王二贵说着，挠挠头。
    “也不用太大，一间房，仿造，过去那种小庙的样式。”江小望说着，比划了一下。
    “行！行！”王二贵说着，赶紧点头，“这没话说。还有别的呢？”
    “第二，要按时供奉，平素里日日烧香，磕头，三年之内风雨不勿，每到大节，也就是春节、端午、中秋的时候，你需要供三牲，也就是猪头，羊头，牛头，三种贡品各一只，少一个都不行。至于小的节日，也要供奉，供的东西，以鸡头，鸭头，兔头这三种为主，多少好说，样式要全。”
    “行！”犹豫了一下，王二贵猛点头，“这是一辈子的事儿，可不是一天两天，你死了以后，你儿子也要循着这套规矩，不能偏废，你种下的孽根，要两代人先后还了。”江小望说着，将铁锹戳在地上，“还有第三个，你要磕头认罪。回去想想自己杀了多少小皮子，等庙建好了，就去庙里磕头，杀多少个，磕多少个，少磕一个，短寿一年。”